Ms Dust

已跑路凹三:MsdustRunning

【高卓】无米之炊(上)

• 叔侄高卓

•(好像这个也算不上au哦)

• 慢热


      

  十文钱能买到什么?小半坛最便宜的烧刀子,几碗白菜煮面,一捆喂马的饲料。高渐飞拨弄了几番掌心里摊着的十文铜钱,难得叹了口气。

        高渐飞要去一趟长安。

        现在的长安没有司马超群,没有卓东来,可高渐飞仍要去一趟长安。

        然而,七八岁的稚童也该知道十文钱远远不够去长安。长安不比小高的茅屋,那里雕车美酒、千金酬客,佳节有鱼龙舞动,遍地是英雄豪杰。小高和几里路外的村民一样住在茅屋里,吃自己所种的、穿自己所织的,自给自足、以物易物。因此,小高提着自己纺的布、自己家的鸡蛋,还带上了自己顶讨女人小孩叔叔大伯喜欢的一张脸,跑遍了全村上下,也只赚得了十文铜钱。

        哦,还有王大婶给的小葱,李大娘给的豆腐,孙伯给的米酒,刘叔给的蒜头。

        但有这些远不够去长安。小高决定去请教一个人,一个有办法去长安的人。

        小高回到家时,那人已煮了一锅很好的粥,米浆结了薄薄一层浮在粥面上,粥倒还算温热,对面那人又那么晏晏地瞧着他,一海碗下去,小高简直从头熨帖到脚了。

        “十文钱能做什么?”小高问。

        对面那人挑了一下眉毛,一幅烟雾缭绕的美人图好似突然活了过来,他不慌不忙地端起白瓷碗抿了一口米汤,但看的人却要疑心他在品上好的明前茶。

        小高又说:“我要去长安。”

        “十文钱不够你去长安。”对面的人轻巧地打断道。

        小高静静地等待下文。他相信这个人的脑袋里全是主意,就像他相信他自己,相信他的剑一样。

        “你可以走去县里当掉你的剑。”对面的人懒懒地支着头,一双笑眼盯着小高说道,“当掉的钱足够你买一匹驽马、十来块梅菜烧饼,还有一壶米酒。就是不知道你是先老死在路上,还是先饿死在路上了。”

        小高闷闷地说:“叔叔,你别生气,我不是要走。”

        天下谁人可堪小高称一声“叔叔”?只有那让泪痕剑失却了泪痕、萧泪血同父异母的弟弟——卓东来。小高认下了萧泪血这位父亲,便也就不得不认下卓东来这位叔叔。

        那天,萧泪血将治好的卓东来丢进高渐飞的窗户里,就风一样卷着雪粒消失了,卓东来拨开裹得严严实实的毛茸茸的领子,对小高说的第一句话是:

        “你别误会。”

        现在的卓东来也这样说道,只是比那天少了十二分的客气,还明目张胆地送了小高一个白眼。

        两年来,小高已经能很熟练地应对闹脾气的卓东来,他快速虚空捋了捋对方炸开的毛,说道:“我不能当掉我的剑,还需要一匹很快的马,因为我想快点回来见你。”

        卓东来于是又用那双青烟缭绕的眼睛缠着小高打转,声音也温柔起来:“县里有一座龙王庙,前头挂着的楹联是:即鹿无虞覆芭蕉,亢龙有悔跃禾稻。你到庙里,自然会有银两到你手里来。”

        小高没有再多问,又要了几个饼子、几个熟鸡蛋便准备上路了,转身间隐隐听到“哼”的一声,脚下顿了片刻,大笑着跨出了家门。

  

  从茅屋到龙王庙一路顺遂,无需多言。

        太阳将龙王庙门柱上的红漆照得刺眼,偏偏北风呼啸,闪烁在红漆表面的光点竟如同屠夫宰牛的刀尖。敞开的朱门两侧正挂着卓东来所说的那一幅楹联,以乌木作板子,字则阴刻涂上了金漆。该庙不大不小,一眼就能望见里面供奉一尊龙头长须、白袍青领的彩绘龙王爷木雕,香案上有贡品、香烛若干,香烛早早被北风吹灭,只有昨儿夜里淌下的一番痴泪凝在了青铜烛台上。

        小高踏进庙里,听见低低的诵经声,手悄悄按上了剑柄,绕进龙王爷的背面,原来是一个头上顶了个大疤的粗脖子和尚不正经地屈了一条腿坐在破蒲团上,手上盘着链子上的佛珠个个有草鸡蛋大小,但那和尚双手蒲扇似的,草鸡蛋大的珠子在他手里似个枣干儿般娇小。

        “……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

        小高笑道:“糊涂和尚,青天白日,念什么往生咒?”

        粗脖子和尚闭目,语气狂放,一点也不像出家人:“竖子!生这么大一双眼睛看不见那停灵的棺材!”

        小高左手作了个礼,右手仍按在剑柄上:“不知大师怎么称呼?”

        “法号释仁。”

        “在下有个问题须向释仁大师讨教。”小高不疾不徐地说,“十文钱,怎么到长安?”

        释仁冷笑了一声,絮絮扯起了闲话般说道:“县东头有个布庄子,一文钱正好扯块白布来绑了戴孝;县西头有个莫拐子,五文钱再同他买个灵幡来。莫拐子能做花圈儿,能打棺材,真是料理白事的一双好手。”

        “棺材里躺的谁?”小高问。

        释仁说:“你不必问,明日辰时你来庙里,事成给你五十两黄金。”言毕,便紧紧闭上了嘴,一副不再多言的样子。

        然而,小高刚抬脚准备踏出龙王庙的门槛,神像背后传来闷闷的询问:“他怎么样了?”

         “谁?”小高顿了顿。

         “卓东来。”

         “江湖人尽皆知,他死在了我的泪痕剑下。”

          风呼啦吹动了一角没糊严实的窗纸,急促而悠扬的铃铛声混在风声中,如同某个辽远世界对尘世的召唤,檐角上的铜铃被风重重甩着撞上屋檐,令人担忧不知什么时候便碎了。

         “……伽伽那,枳多迦唎,娑婆诃……”

         念诵声、铃铛声,随着小高走远,只剩下了风撩拨万物的声音。

        

  莫拐子的院子里堆了许多花圈和纸扎,一般人看了是要远远绕开的,小高叹了口气,数了数口袋里的七文钱,去布庄买布一文,街头买了个烧饼一文,拣了几个糖块放进包裹里又一文,如今他这个穷鬼看着莫拐子阴气森森的院落是想不进也得进。

        一个长手长脚的男人在院子的角落里刨木屑,见到小高踟蹰在门外,麻利地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笑脸迎了上来。配着这一院子的家伙事儿,那细长的眼睛鼻子说不出的诡异。

        小高淡淡地笑了一下:“打扰,我找莫拐子。”

        瘦长的男人忙不迭回答:“正是在下、正是在下。”

        小高说:“我来买个灵幡,五文钱卖不卖?”

        莫拐子热情地将小高往院子里引:“阁下贵姓?谁介绍来的?给谁做这个幡子?”

        “我姓高。释仁。龙王庙里停灵的棺材。”小高一一作答。

        莫拐子的眼里闪过一道未加掩饰的精光,嘴咧得更开了:“贵客临门,寒舍真是蓬荜生辉。这个幡子,我只收阁下一文,事成之后,我要阁下所得的一半。”

        小高摇了摇头:“五分之一。我此番是赚取去长安的盘缠,给了你一半,就不够我花的了。”

        莫拐子略带促狭地问:“阁下囊中羞涩,可是家中长辈没有给零花?”

         小高朗声大笑:“内人管教甚严,让莫先生见笑了。”

        莫拐子没有接话,只说道:“高少侠,你看天已黄昏,不如就在寒舍将就一晚,就当陪我这个老拐子喝一坛,明天一早好上路。”

        小高本想拒绝,摸了摸口袋里的七文钱,又拍了拍自己裹剑的布,点头依允了。

        没想到这莫拐子的院子看着寒酸,家中确实藏着几坛好酒,离开长安后小高再也没有喝到过那样好的酒。烛火摇晃,酒液也在摇晃,好似落日入汪洋。一碗又一碗酒下肚,莫拐子的眼睛却越喝越亮,而小高呢?小高的眼睛比那莫拐子还要雪亮。旁人若是见了定是忍不住道一声奇哉怪也,怎么有人喝酒越喝越清醒呢?这时懂内行的人必定要说了,你难道不知那李探花?不同不同。小高若是听到了这番话一定是连连摇头,李探花喝酒喝的是“与尔同销万古愁”,他高渐飞有什么“万古愁”呢?恰恰相反,他现在像一匹颈毛炸开的狼,利爪悄无声息地抓刨着地面,蓄势待发。

        “高少侠可知道,什么样的人最爱喝酒?什么样的人最能装醉?”莫拐子问道。

         “李探花那样的人最爱喝酒,李探花那样的人最能装醉。”小高似嘘似叹。

         “高少侠又可知,怎样才能让一个人,变成李探花那样的人?”莫拐子又问道。

         “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小高微笑道,“只要让人遇上一个令他无法自拔的人,一个令他无可救药的人,这样他就会永远被自己困住,越醉越沉痛。再醉的人,太痛了也是会醒一醒的。不过那样的人倒总是不怕痛,而是怕哪一天自己突然不痛,故而不醉也要装醉,不痛也要装痛啊。”

         莫拐子抚掌大笑:“好!说得好!原来高少侠还是这样一个多情种。既然高少侠这样明白,那在下不如做个好人,引荐一位故人给高少侠,方不负今夜之美酒、良辰、金句。”

         说话间,窗外浮现出一个婷婷袅袅的身影,一时间天地寂静,只有环佩之声叮咚作响,一阵暖风凭空吹来,如一双酥手轻轻往人面上涂抹香膏。那道倩影并不准备走进这间小小的屋舍,而是隔着一扇窗跳起舞来,长相思,在长安,美人如花隔云端!一位舞者的舞若可挑拨起一场乱世,那么天地间的长风为她静止也不算什么了。

        小高望得似乎痴了。

        莫拐子不动声色地端起酒碗又痛饮了一口,眼中浮现出几分讥诮之意。

        倏忽间一阵狂风刮过,窗户呼啦一声被吹开,那道倩影,不,该说那缕香魂竟化作翩翩枯叶,横扫进这间破屋子,寒意刺骨,再美的幻梦也被惊醒了。

        莫拐子不慌不忙地起身关上了窗,听得身后小高感慨道:“没想到竟还有机会见到这样的舞姿。”

        只是这莫拐子背对着高渐飞,看不见高渐飞的脸上一片清明,哪有大梦初醒的片刻恍惚?这高渐飞也只看见莫拐子佝偻的后背,不曾看见对方僵硬的面皮突兀地皱起,仿佛这张麻木的面皮之下还有另一张面皮在压抑着狂笑。

        待莫拐子转过身,二人的神色都已恢复正常。

        小高说:“原来世间不止一个蝶舞。”

        莫拐子说:“世间不止一位枭雄,自然也就不止一位蝶舞。”

        小高摇摇头,似乎很惋惜:“可惜枭雄无数,蝶舞寥寥。可见这种人也算不上什么枭雄,而是一个只会牺牲女人的窝囊废。”

        莫拐子面色不改,反倒笑了起来:“成王败寇罢了。你看卓东来生前无所不用其极,人人却要叫这个灾星一声‘紫气东来’,他们难道不知道那紫气之后来的不是骑着青牛的圣人,而是一个卑鄙小人?”

         “阁下还是不要再废话,早些出手,我也好早些了结休息。”小高话中耐不住地厌烦。

        “高少侠真是错怪在下了。在下从始至终,都只是想与少侠做一个交易啊。刚刚一段插曲,只不过是在下想为自己的交易添一些筹码罢了。”莫拐子说道,“既然少侠不耐,在下也不兜圈子了。高少侠刚刚有句话说的不错,‘枭雄无数,蝶舞寥寥’,不然以卓东来那通天的本事,也不会只有一个蝶舞。而在下想呈给高少侠的,正是原原本本那一个蝶舞,不然在下所说的‘故人’岂非托大?”

        小高皱眉不解道:“可蝶舞的腿不是……”

        莫拐子见他神情松动,放肆大笑道:“高少侠可知在下为何叫‘拐子’?因为在下不仅是个骗子,还是一个瘸子。”

        “可我看你行动自如。”小高说。

        莫拐子得意地撩起裤腿,那萎缩的膝盖之下竟严丝合缝地接着一条生铁打制的小腿,细细聆听,动作之间有齿轮咔哒咔哒的作响声,并且可以扭转出常人所不能扭转的角度,远不止是灵活自如那么简单。

        “在下行走江湖,自然有一技傍身。”莫拐子敲了敲这条铁腿,“蝶舞姑娘自从安了这么两条腿,舞技是更上一层了,从前还只是扰了几位英雄的心绪,现在恐怕要倾国倾城也不在话下了。”

        小高平静地说:“莫先生说了这么多,筹码又在哪里呢?”

        “在下虽然今夜请来蝶舞姑娘惊鸿一舞,无奈蝶舞姑娘与在下一样多受桎梏,身不由己。”

        “有朱猛在,蝶舞怎么会被人控制?”

        莫拐子神色晦暗不明,只道:“高少侠恐怕还不知明日辰时护送的棺材里躺的是谁吧?”

        小高皱眉,心头不由一跳。

        莫拐子咧开嘴,笑容说不出的令人毛骨悚然:“不错,正是雄狮堂朱猛。”

  

note:

  啊啊啊虽然列了大纲,但是怎么写着写着阿来就在开头出现了一下,后面没有了?!好震惊,原来笔不由作者是真实存在的。

  但是阿来在本文还是很重要的。虽然可能出场机会不多(小声。

  对不起哦朱猛,你原著里结局很圆满,我这里你还是得死(冷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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